■胡戈深居简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摄影/沈煜 ■在很多人眼中，“馒头之父”是个技术狂人　■摄影/沈煜 　　一个“馒头” 　　值不值得引发“血案” 　　记者：你爸妈我可以电话打搅一下吗？想采访一下你身边的人。 　　胡戈：不行。我爸妈都不愿意我接受采访。 　　记者：为什么呢？ 　　胡戈：接受采访……怕出什么问题吧。 　　记者：怕你太引起注意？ 　　胡戈：怕闹得太大，陈凯歌会告吧。 　　记者：反正现在看还好，看《新闻晨报》报道，连陈红都对记者说：“网络嘛，大家都可以去发表个人的看法。这个短片仅仅是一个网友的个人行为。毕竟网络是个多元化的世界。”“影片的音像权我们已经交由相关的文化公司全权代理，是否会追究短片作者的侵权责任，也是由相关公司决定。我听说过这个短片，现在看来并没人借此获取不当利益。” 　　胡戈：他们不会管这个事儿，导演一般肚量还是挺大的。我想的话。 　　以上对话发生的时间是2月9日下午接近4点，在胡戈位于上海宝山区的家兼工作室。说完这话采访也告结束，我们告别，场面轻松。谁也没想三天后，形势就急转直下了。12日上午，新浪爆出“陈凯歌飞抵柏林称已起诉《馒头血案》”。陈导演话很严厉：“我觉得人不能无耻到这样的地步。”晚上10点半再往上海打电话，电话线那头，平素就很“闷”的胡戈听上去已彻底被这晴天霹雳给打蒙了：“我什么反应？……吃惊吧。”“怎么办？我，我就等着呗。”“上法庭之前我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第二天，《陈凯歌指责“馒头血案”作者“无耻”》这条新闻上了各大报章的重要版面。 　　对话 　　胡戈的动机 　　“首先，我不认识这个人。我呢，如果说是朋友之间发生什么误会，那么这个事情是可以解释的。因为首先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了解他的动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自己觉得，我不是一个对事情穷追不舍的人，如果我能够了解他的真实动机，那么我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话，那是另外一回事。可是我觉得这个程序已经启动了。”12日，陈凯歌在柏林对新浪娱乐的记者这样说。 　　话有点儿绕。但关键词还很清晰：胡戈的“动机”。 　　正好9日那天，记者专赴上海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对胡戈反复设问，围绕的也是这两个字，而且录音带至今完好。鉴于当前情势，适合原音重现： 　　■一开始就不打算给别人看 　　记者：最近北京的王小峰（《三联生活周刊》主笔）领一帮“饭局”朋友做了一个网上“博客电影”《小强历险记》也招来了好多记者，结果他发现，年轻的记者都爱问：“你弄这个是不是为了出名？”搞得他特别郁闷。 　　胡戈：其实像我们这种人做东西都是为了好玩儿。想出名应该像“芙蓉姐姐”那样。做这种作品出不了名的。 　　记者：就是以乐趣为一个目标？ 　　胡戈：是啊。 　　记者：可也有人把这解释为一种“民意的表达”，“胡戈此举对那些电影艺术家有深刻的教育意义”，就是说现在观众有他们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看法了。 　　胡戈：可以这样解释。但这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的目的还是个人自娱自乐。可能它被传播以后达到了这样的效果。可那不是我的初衷，是无心达成的。 　　记者：看资料说，你去年12月31日把它做出来当新年礼物传给几个朋友，到1月3日，听说这个东西火得不行，就赶紧把它从自己的网站上拿掉了。 　　胡戈：我早就拿了，第二天就拿掉了。 　　记者：为什么呢？ 　　胡戈：下的人太多了。我就给它拿掉了。 　　记者：下载的人多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呢？ 　　胡戈：可能我担心有不是朋友的人吧。 　　记者：怕人来找你麻烦？ 　　胡戈：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把这个给别人看。因为还不是一个正式作品，我还是一个练习的态度，是我自己练着玩的。练着玩，好坏我自己都无所谓。如果发布出去被网友们批评，那会对我是很大的打击。 　　■没想过挑战《无极》 　　记者：《馒头血案》这么火你就从来不想它为什么？ 　　胡戈：主要还是看作品本身的质量。质量好肯定就受欢迎，质量差就受批评。现在做的一个《春运帝国》质量不好，马上批评就来了。

　　记者：你这个“质量”指什么？内容、创意，还是技术？ 　　胡戈：主要是指故事好不好看。“馒头”可能碰巧特别搞笑，搞笑得非常密集。他们就认为我以后的会更好。对我来说，就是随手做着玩儿的。以后也是，想做就做。 　　记者：现在情况是，因为有了“馒头”，大家对你期许特别高，《三联生活周刊》说：“有人提议成立‘金馒头奖’，专门改编年度烂片；有人列出长长的单子，请胡戈同志操刀拍摄短片，揭露‘社会丑陋’。” 　　胡戈：对我期望过于苛刻、过于严格了。我现在还在自己练习呢，没…… 　　记者：不打算承担大家的这种期望？ 　　胡戈：不承担。以后正式搞这个了，我才会有责任。现在我只是业余爱好。 　　记者：你是“看好多电影都有重新改编它的想法”吗？ 　　胡戈：不是。改编一个电影特别累你知道吗？所以改编前我得想好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有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个。不是说随便就去改的。 　　记者：那为什么单改《无极》？因为它“火”，还是因为它让你特别生气？ 　　胡戈：是我那段时间正好有时间。 　　记者：你并没有特别要跟《无极》为难？ 　　胡戈：是。没有。 　　记者：有评论说，网民之所以这么热捧《馒头血案》，实际是对某些所谓知名、所谓权威的绝好挑战。你有挑战的意图吗？ 　　胡戈：没有，就是自己玩儿。挑战，那应该真正拍电影才能挑战。这个做得再好也没用啊，这个不算原创啊。 　　■恶搞是滑稽得过分的意思 　　记者：那你以后有这种想法吗？ 　　胡戈：以后有啊。不是“挑战”，就是想拍自己喜欢的东西。电影一直是我的目标，从大学毕业开始一直的目标。 　　记者：什么样的电影呢？ 　　胡戈：喜剧，恶搞的。正剧我也写不了。 　　记者：是那种正经意义上的电影吗？ 　　胡戈：是，是正经电影，100分钟的正经电影。 　　记者：什么叫“恶搞”呢？顶着一个“恶”字会是一个好词儿吗？ 　　胡戈：它不是“恶意”，它是滑稽，滑稽得过分了，“恶”这个字的意思就是很过分。“恶搞”有个原则就是，它跟生活中很多真实情况是相反的。比如说两个人要打架，摆好了架势，可是接下来两个人跳起舞来了。 　　记者：我觉得这种精神或者说这种态度，感觉上我们比较缺乏，大家习惯比较严肃。 　　胡戈：对。大家习惯于符合常理。 　　记者：像这种东西以后慢慢地多了，可能会有助于松动松动大家的…… 　　胡戈：头脑。幽默是发掘正常生活当中的乐趣，恶搞就是发掘一些不正常事情中的乐趣。 　　记者：总之是乐趣。 　　胡戈：对。中国导演们喜欢拍悲剧，拍一些悲惨的事情。中国观众很可怜的，没有什么开心的东西可以看。我们这样的人就在平淡生活中找些乐趣。 　　记者：别人给不了我们乐趣，索性就自己来了？ 　　胡戈：对对，自己创造乐趣。 　　记者：你觉得被你启发、效仿你的人会就此多起来吗？ 　　胡戈：这个我很难估计了。因为这个事情技术的要求很高，比较难。 　　记者：现在看起来，你算是有制造笑、给大家提供这种乐趣的能力的人了，你以后…… 　　胡戈：以后会继续。 　　探访 　　胡戈是谁 　　31岁的胡戈能这么出名，这事儿乍看上去简直就是个事故。因为“出名”的那些充分必要条件他几乎全不具备。 　　■租住在上海郊区 　　他是个深居简出的“技术派”。他月租2000元用来做工作室兼住处的三层小别墅偏远在上海西北的宝山区，为的是他再半夜鼓捣音乐的时候可以没有楼上楼下的邻居来投诉；墙上十余张“告示贴”上各类电话号码———快件、叫车、送水……几乎就完成了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他鲜少出来与朋友“饭局”，下午两点时分助手买来装在塑料袋里的两个包子（有的记者看到的是盒饭）是他的早饭；他的朋友龚格尔（《春运帝国》里陈道明版秦始皇的声音出演）估计他上网聊天也很少，因为“一个人时间是有限的，他要管一个很大很大的网站，要做他的音频设备生意，他还喜欢好多种运动。” 　　■一个“技术狂人” 　　说他是“技术狂人”都不为过。他住处的一层整个是个大工作间，电脑、各种记者说不出名目的设备，专业的话筒，高快到屋顶的原木大书架和原木屏风（用来隔音用）居然是他亲手做的，遍地工具（助手说二楼还有一个全是工具的房间），厕所读物是“日本电动工具”产品名册；他自云主业是给动画片做音效和声音剪辑、音乐制作、专业音频设备销售和技术服务，接受采访的两个小时里他手机不断，不是问“那个什么什么设备有没有”就是“那个什么什么问题怎么解决”；他主持的“音频应用”据说是国内最大的民用MIDI学习网站，这个网站的前身，1999年初的“胡戈闹一次稻糠亩”被称为是国内电脑音乐界的先驱，“对中国玩电脑音乐的人来说，胡戈就是老大。他总是时刻掌握目前国际上最新的电脑音乐技术和软件，他撰写的电脑音乐教程是顶尖的行业教科书。” 　　■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自娱自乐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跟现实生活没什么关系”。他的朋友龚格尔认为胡戈能做出“馒头”：“是性格决定的，也是才华决定的。他的聪明是不用说的，他喜欢拿一切他认为有意思的事发挥想象、调侃，这是他做人的风格。但是他从来没有尖酸刻薄过。”胡戈大学时就组过乐队，1999年获过全国“创新杯”电脑音乐大赛第一名；他放松的方法之一是看碟，看国外的多，搞笑的，尤其爱看科幻，“科幻的几乎没有不喜欢的”，所以当初才会花几十分钟打车到市区、进最好的影院、80块钱买一张正中间的座位，给予《无极》如此的礼遇。 　　■对媒体很淡 　　他对媒体很淡，没有表达欲望也欠缺“表达美”。你对他显得多么有兴趣他都很不热衷，你再远道而来也是一样，恨不能你都站到他小区门口了才肯告诉你他的门牌号码。连记者都知道下午有广州的某周刊跟他约好请了上海的记者要来给他拍照片，问他，他心不在焉：“忘了。可能有。肯定还有。”他拙于言辞，大“闷”人一个，风格像《头文字D》里的周杰伦，很慢、很费劲，好些话说出来前要想很久，终于说出来我们就一起松口气，他抬头如释重负突然展颜一笑看着你，样子单纯得像个少年。 　　疑问 　　“馒头”为何会热 　　这么一个人突然爆得大名，贵为“2006年网络第一大红人”，连他自己一开始都不相信，他对《南都周刊》的记者说：“大概从1月3日起的样子，我突然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了，到处都是网友的赞美。我简直都怀疑，是不是全世界联合起来跟我开了个玩笑，‘馒头’有那么好吗？” 　　■宁财神：是“全民宽带”时代的奇迹 　　“恶搞”，胡戈不是第一个，“馒头”，胡戈自己都觉得制作不算精良，居然就能火到这种简直不像话的程度，显然另有原因。 　　31岁的上海人宁财神在“恶搞”这条道路上比胡戈早成名至少5年，曾与李寻欢、邢育森并称“网络文学三驾马车”，最新成绩是2006年搞笑大戏《武林外传》，居然上了央视而且春节大热。 　　在他看来，“馒头”是“全民宽带”时代的奇迹：“其实要比制作和创意，‘馒头’并不比当年央视评论部编的那几个视频《大史记》、《分家在十月》更优秀，只是三四年前，大多数人还都是用拨号上网，更多的人看不到。而今天实现了全民宽带，允许视频传播，才会有‘馒头’今天的局面。” 　　■《无极》宣传总监：“馒头”火是因《无极》火 　　《三联生活周刊》主笔王小峰也认为“馒头”是“网络”这种媒介胜利的一个典范：“问题出在传播形式上。这种形式没有过滤，它里头什么都有，可能有糟粕，但也有营养。最重要的是它很真实。” 　　有了传播的可能，还要有热心传播的人。“馒头”此番，这个自发加入传播的队伍可说是“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无极》的宣传总监伊简梅女士2月初接受《南都周刊》的采访时称：“‘馒头’火是因为《无极》火。”这恰巧是各方共识。宁财神说：“‘馒头’会被传成这样，可能因为大家确实讨厌《无极》。” 　自由音乐人龚格尔认为：“《无极》是一块本身就严重倾斜的石头，‘馒头’不过是给它稍微加了一点力，《无极》其实是被它自身的重量给坠下悬崖的。” 　　看法 　　争议引出的观点 　　8日，知道记者第二天要飞上海采访胡戈，王小峰嘱咐“替我向胡戈问好”，他说“佩服这小子！” 　　■王小峰：与其狠狠打他一拳还不如挠挠他 　　在王小峰看来，“这种恶搞的、解构的东西为什么现在这么流行？其实老百姓也很无奈，你觉得你没办法去表达一种真正的心里的看法。面对一种很强大的主流的东西，你比如《无极》这种铺天盖地的，投资那么大，你能说它什么呀？你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观众、一个影评人、一个媒体精英，或者一个专业的评论家，你对它都无能为力。那这个时候你只能就说，那好，我重拳打你已经不行了，完全是螳臂挡车。那好吧，与其说狠狠地给你一拳，我还不如挠挠你呢！我重拳打过去之后你没有任何反应，但挠挠你，说不定就有反应了。” 　　■《无极》宣传总监：我个人很佩服这些作者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陈凯歌的“反应”会这么大，而且是这个路子。12日前，整个事情还十足像个喜剧，至少是正剧。《无极》的宣传总监伊简梅在接受《南都周刊》采访时说：“我看时，脑子里没有想到侵权的问题。网上类似这样的东西，以前自己也很喜欢看，觉得那些人真是很有天才和用心。是否侵权要交给律师来定夺。如不考虑到侵权的因素我个人倒是很佩服这些作者。我想导演他们应该不会去追究的。” 　　■陈道明：单纯取悦型的创作参与一下也无妨 　　陈红曾就此事对《新闻晨报》表示：“现在看来并没人借此获取不当利益。”陈道明听说胡戈让他在《春运帝国》中出镜“哈哈大笑”：“没有攻击性，单纯取悦型的这类创作，我参与一下也无妨！”大家都表现得很有游戏精神，至少很正常。 　　■曾志伟：香港很多戏都被改成各种搞笑版本 　　13日，有记者就此事采访到了香港演员曾志伟，他自己在网上正热传的《小强历险记》里也被王小峰他们小小地恶搞了一把。他的思维显然不同：“这是无所谓的，香港很多戏都被改编成各种搞笑的版本，这已经司空见惯了。电影有了知名度才有人愿意改编，不卖座的电影，还没有人搭理呢，陈凯歌应该高兴才对。在网上改编电影，很过瘾，我们应该鼓励这批年轻人，创作出更多的好作品来。” 　　网上大家也纷纷给出各种各样信息，从《惊声尖笑》、金酸莓奖、到美国专以篡改别人的歌曲而爆红的阿尔·扬科维奇，以证明如是恶搞是多么的见怪不怪、而那里的被加之者们是多么的甘之如饴、有娱乐精神。 　　争议 　　侵权还是不侵权 　　然而12日，陈导一怒，风声鹤唳。网上新闻标题，对胡戈的称呼从“馒头之父”、“馒头教主”立马儿变成了“小馒头”。胡戈方面，则正式向陈凯歌道歉，但却情愿打官司也不承认侵权。15日，央视记者把相关“馒头”的问题都提上了国新办的新闻发布会，国家版权局版权司司长挺身出来面对这个问题。 　　■法律界观点不一 　　其实自胡戈和“馒头”进入媒体视野起，“侵权还是不侵权”，就一直是个问题。相关报道几乎也都会带上一块儿对某法律界人士的采访，律师们有说侵权有说不侵权，南辕北辙，但都言之凿凿。 　　采访胡戈的记者们也都有共同经历：“整个采访过程中，他说得最溜的话就是，‘根据《著作权法》第二章第四节第一条的规定，就好比影视专业学生对成名片子进行修改，只是我的作品被人传出去了。’显然他对这个问题已经烂熟于胸，面对记者已重复了无数次。”大家的焦虑看来也是共同的。 　　■到底告胡戈什么 　　但时至今日，陈凯歌方面坚称的“要一告到底”也还没有亮出底牌，那就是《无极》方到底会告胡戈什么。而公众的兴趣也慢慢表现出已不在“到底是否侵权”上，“馒头案”对更多人而言开的是另一番眼界。 　　“不得人心这事，如果干得好，叫曲高和寡；挨板砖这事，如果干得好，叫忍辱负重。在一些无良媒体和影评人的帮忙下，陈导差点儿干成了前一半儿；但在胡戈和‘馒头’这事儿上，陈导没干好后一半儿。”网上有人为陈凯歌惋惜。 　　■谁赢谁输都尚是悬念 　　而今，“馒头”是否最终真能成为一案、谁赢谁输，都尚是悬念。但“馒头”之名及陈凯歌那句“人不能无耻到这样的地步”算是留下了。 　　胡戈并不需要人为他担心，他对记者说过：“我是什么样的情况都不会受影响的。”而围绕他体现出来的人心向背则意蕴深长，正如乐评人王小峰所说：“胡戈几乎全民性地被追捧为有划时代的意义，体现的是中国人头一次对‘恶搞’的一种肯定。他可能最开始只是突然来了一点灵感，他只是想把这东西做出来。他扔出去一个石头子儿，只是想把《无极》这块玻璃给打碎了，他没想到这石头扔出去，整栋楼他都给打塌了。” 　　18日晚，胡戈表示，16日《无极》方律师和他通了电话，“我们讨论了关于和解的事，但在关键问题上没有达成共识。”

多点幽默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