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的趣味当然并不只是学习知识，而在于消遣和娱乐，在于偶然的灵光一闪，觉得自己有所发现，不虚一读。死读书当然也是人生不可免的部分，我们为了生活和发展都少不了这样的寒窗苦读，现在有人说苦读已经过时，应该靠兴趣读书，其实人生里无奈的苦读任何时代都取消不了，没有苦读的训练，所谓的快读也就难已存在。我们推重才子的文不加点，一目十行，但没有实实在在的功夫，才气也难已展开。钱钟书先生当然是天才的典范，但看了最近出版的手稿《容安馆札记》，就明白他的功夫下得多大。虽然我们不得不读死书，却也不免想着死读书中有一些趣味突然来临，让人眼前一亮，心为之一动。 我觉得有时候看理论书，也不仅仅像一些学生说得那么枯燥，而是每每有让人忍俊不禁兴趣盎然之处，高头讲章往往也是妙趣横生的。如最近新出齐泽克的著作《有人说过集权主义》一书，虽然分析二十世纪历史集权主义的著作，看来却有些神来之笔别有会心。如在这本书的序言结尾的故事就十分有趣：罗马尼亚的秘密警察在政变后，仍然保持自己的功能，但也在努力维新，希望跟得上时代。“我的一位美国朋友，当时他获得富布赖特奖学金在布加勒斯特学习。抵达后一周打电话给家里，告诉他女朋友，说他现在身在一个贫穷友好的国家，这里的人民乐观愉快，渴望学习，他挂上电话后，电话又响起来，他听到一个操着生硬英语的嗓音告诉他，自己是一名秘密警察，职责是监听他的电话交谈，说感谢他说的关于罗马尼亚的好话并祝他旅居愉快，然后说了再见”。说完这个故事，齐泽克的最后一句是“谨以此书献给罗马尼亚秘密警察局的无名侦探。”这里的描写的确让人难忘。这部书反思二十世纪的历史其实是别有怀抱，既是对过去的追问，又是对今天冷战后的世界的反思。有趣的是他提出要反思二十世纪的自由主义，集权主义也是绕不过去的参照。集权和自由是相互界定的，其实我们的想望的自由里何尝没有集权，集权何尝没有某些复杂的因素。而今天我们的思考往往是从一个狭窄的角度入手的，而齐泽克给我们提供的是一个新的观察世界的可能性。作者的思考穿透力很强，却依然写得异常有趣而丰富。他往往从日常生活中择取一些非常生动的例子说明他的问题，使得著作充满了活力，而且将理论的深刻和感性的力量结合得非常妙。 读理论书其实也是发现感性和直觉的好方法，不过这理论书当然不是思想贫乏语言可憎的角色写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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